2010年11月21日 星期日

溥儀—偽滿洲國皇帝

193310月間,日本政府準備承認溥儀為「滿洲帝國皇帝」。


我得到了這個通知,簡直樂得心花怒放。我考慮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必須準備一套龍袍。龍袍從北京的太妃那裏拿來了,但是關東軍卻對我說,日本承認的是「滿洲國皇帝」,不是「大清皇帝」,因此我不能穿清朝龍袍,只能穿關東軍指定的「滿洲國陸海空軍大元帥正裝」。


…我獨自欣賞著榮惠太妃保存了二十二年的龍袍,心中充滿了感情。這是光緒皇帝穿過的,真正的皇帝龍袍。這是我想了二十二年的龍袍。我必須穿它去登極,這是恢復清朝的起點。


鄭孝胥走後,胡嗣瑗過來提醒我,要爭的不是服制,更重要的是跟軍部說,要任免官吏的決定權。如果這問題解決了,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也沒什麼不好。


其實胡嗣瑗同我一樣,都不明白日本要這個帝制,不過為了使我更加傀儡化,為了更便利於統治這塊殖民地。皇帝的名義哪裡會給我帶來什麼權力,我這樣的人又哪裡會學什麼騎射?除了依附在日本關東軍的皮靴上,我簡直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想。所以後來關東軍同意了我穿龍袍去祭天,我也就不再爭什麼別的了。


193431日的清晨,在長春郊外杏花村,在用土叠起的「天壇」上,我穿著龍袍行了告天即位的古禮。然後,回來換了所謂大元帥正裝,舉行了「登極」典禮。


按情理說,日本關東軍在決定帝制時正式告訴我不是恢復清朝,在「登極」時不准我穿龍袍,在決定「總理大臣」人選時根本不理睬我的意見,我就該明白了我的「尊嚴」的虛假性,但是我卻由於過分「陶醉」,竟沒有因此而清醒過來。


從前,我為了建立自己的實力,曾送過幾批青年到日本去學陸軍,不想這些人回來之後,連溥傑在內,都由軍政部派了差,根本不受我的支配。現在,做為骨幹培養的護軍已完全掌握在日本人手裏,我便不再做這類可笑的美夢了。


「七七」事變爆發,日軍佔領了北京之後,北京的某些王公、遺老曾一度躍躍欲試,等著恢復舊日冠蓋,但是我這時已經明白,這是絕不可能的了。我這時的唯一的思想,就是如何在日本人面前保住安全,如何應付好關東軍的化身—帝室御用挂吉岡安直。


關東軍好像一個強力高壓電源,我好像一個精確靈敏的電動機,吉岡安直就是傳導性能良好的電線。


這個高顴骨,小鬍子、矮身材的日本鹿兒島人,從1935年起來到我身邊,一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和我一起被蘇軍俘虜時止,始終沒有離開過我。十年間,他由一名陸軍中佐,步步高升到陸軍中將。他有兩個身分,一個是關東軍高級參謀,另一個是「滿洲國帝室御用挂」。後者是日本的名稱,據說意思好像是「內廷行走」,又像是「皇室秘書」。究竟應當譯成什麼合適,我看這並沒有什麼關係,因為它的字面含意無論是什麼,都不能說明吉岡的實際職能。他的實際職能就是一根電線。關東軍的每一個意思,都是通過這根電線傳達給我的,我出巡、接見賓客、行禮、訓示臣民、舉杯祝酒,以至點頭微笑,都要在吉岡的指揮下行事。我能見什麼人,不能見什麼人,見了說什麼話,以及我出席什麼會,會上講什麼,等等,一概聽他的吩咐。我要說的話,大都是他是先用日本式的中國話寫在紙條上的。


日本發動了全面侵華戰爭,要偽滿出糧、出人、出物資,我命令張景惠在一次「省長會議」上,按吉岡的紙條「訓勉」省長們「勤勞奉仕,支持聖戰」。日本發動了太平洋戰爭,兵力不足,要偽滿軍隊接替一部分中國戰場上的任務,我便在軍管區司令官宴會上,按紙條表示了「與日本共生共死,一心一德,斷乎粉碎英美勢力」的決心。


此外,日本在關內每攻佔一個較大的城市,吉岡必在報告了戰果之後,讓我隨他一同起立,朝戰場方向鞠躬,為戰死的日軍官兵致默哀。經他幾次訓練,到武漢陷落時我就在用不著他提醒,等他一報告完戰果我就自動起立,鞠躬靜默。


這個傀儡皇帝徹頭徹尾的受日本人操控,直到1945年日軍戰敗,817日連同其他偽滿戰犯遣往蘇聯。1950年七月底溥儀被送回中國,之後進行長期勞改,直到1959年年底才被釋放。


摘自:愛新覺羅‧溥儀,《我的前半生》(台北:遠景,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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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日期: 2011-04-24 21:55:01
1. 溥儀在滿洲國裡 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 不能有自己的想法 也無法控制國務

2.印象最深的段落 應該是(關東軍好像一個強力高壓電源 我好像一個精確靈敏的電動機
吉岡安直就是傳導性能良好的電線) 因為 他把這個事實 弄的淺顯易懂 讓我們確切的清楚 那時關東軍.吉剛安直.溥儀的情形

3.溥儀 清朝最後一個皇帝 受到了從沒有人想得到的悲慘生活 當了3次的皇帝 3次被迫下台 從 頭到尾 都被當一個傀儡來看 一下叫他做這個 一下又叫他做那個 思想.權力都被剝奪 如果他不是皇帝 就不會遭遇到這些被利用的事了 也許 他原本就不該出生於世上.... 80937 蕭承軒

2010年11月12日 星期五

溥儀—偽滿洲國執政(二)

在「滿洲國組織法」裡,第一章「執政」共十三條,條條規定著我的權威。第一條是「執政統治滿洲國」,第二至第四條規定由我「行使立法權」、「執行行政權」、「執行司法權」,以下各條規定由我「頒布與法律同一效力之緊急訓令」,「制定官制、任命官吏」,「統帥陸海空軍」,以及掌握「大赦、特赦、減刑及復權之權」,等等。實際上,我連決定自己出門行走的權力都沒有。


有一天,我忽然想到外面去逛逛,便帶著婉容和兩個妹妹來到以我的年號命名的「大同公園」。不料進了公園不久,日本憲兵隊和「執政府警備處」的汽車便追來了,請我回去。原來他們發現了我不再執政府裏,就告訴了日本憲兵司令部,憲兵司令部便出動了大批軍警到處搜尋,弄得滿城風雨。事後執政府顧問官上角利一向我說,為了我的安全和尊嚴,今後再不要私自外出。從那以後,除了關東軍安排的以外,我再沒出過一次大門。


我當時被勸駕回來,聽日本人解釋說,這都是為了我的安全和尊嚴,覺得很有道理。可是等我在勤民樓辦了一些日子的「公事」之後,我便對自己的安全和尊嚴發生了懷疑。


我自從發過誓願之後,每天早起,準時到勤民樓辦公。從表面上看來,我是真夠忙的,從早到晚,總有人要求謁見。謁見者之中,除少數前來請安的在野舊臣或宗室覺羅之外,多數是當朝的新貴,如各部總長、特任級的參議之流。這些人見了我,都表白了忠心,獻納了貢物,可就是不跟我談公事。我每次問起「公事」時,他們不是回答「次長在辦著了」,就是「這事還要問問次長」。次長就是日本人,他們是不找我的。


「國務院」的真正「總理」不是鄭孝胥,而是總務廳長官駒井德三。其實,日本人並不隱諱這個事實。當時日本「改造」雜誌就公然稱他為「滿洲國總務總理」和「新國家內閣總理大臣」。駒井原任職於「滿鐵」。據說他到東北不久即以一篇題為「滿洲大豆論」的文章,得到了東京軍部和財閥的賞識,被視為「中國通」。他被軍部和財閥選中為殖民地大總管,做了實際上的總理,他眼中的頂頭上司當然是關東軍司令官,並不是我這個名義上的執政。


我和鄭孝胥士名義上的執政和總理,總長們是名義上的總長,所謂國務會議也不過是走走形式。國務會議上討論的議案,都是「次長會議」上已做出決定的東西。次長會議又稱「火曜會議」,是總務廳每星期二召集的各部次長的會議,這才是真正的「內閣會議」,當然這是只對「太上皇」關東軍司令官負責的會議。每次會議有關東軍第四課參加,許多議案就是根據第四課的需要擬定的。


這些事情,後來對誰都不是秘密了,按說我是應該能夠清醒過來的,但我卻不是這樣的人。我身邊有個愛說話的胡嗣瑗,由於他的時常提醒,我總也忘不了唯我獨尊的身分,更忘不了早在張園就確立的一種思想,即「日本非我皇上正位,則舉措難施」。日本人表面上對我的態度,也經常給我一種錯覺,時常信以為真,認為我畢竟不同於熙洽,日本人不尊重我不行。


之後,透過訂定「日滿密約」,滿洲國更是成為日本人控制下的禁臠。


日本在協定中所要的權利,本來是它已到了手的東西,這個協定共有十二條款,另有附則、附表、附屬協定,主要內容是:「滿洲國」的「國防、治安」全部委託日本;日本管理「滿洲國」的鐵路、港灣、水路、空路,並可增加修築;日本軍隊所需各種物資、設備由「滿洲國」負責供應。日本有權開發礦山、資源;日本人得充任「滿洲國」官吏;日本有權向「滿洲國」移民等等。在這協定中最後規定它將為日後兩國間正式條約的基礎。鄭孝胥說的道理也不錯,既然要「憑藉」,豈可不付代價?但是儘管事情是如此明白,我卻不能不感到氣惱。我惱的是鄭孝胥過於擅自專斷,竟敢任意拿「我的」江山去跟日本人做交易,我也惱日本人的過分訛詐,「皇帝寶座」沒給我,反而要去了這麼多的東西。我在氣惱而又無可奈何之下,追認了既成的事實。


摘自:愛新覺羅‧溥儀,《我的前半生》(台北:遠景,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