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27日 星期三

從水溝蓋看見地方文化特色

自從在北海道看見具有地方文化特色的水溝蓋之後,我開始注意各地的水溝蓋。一個微不足道的水溝蓋,也許很少人會特別留意它,但是我認為這是一個政府的用心,在不起眼的水溝蓋上用簡單的圖像呈現地方文化特色,在地方居民或觀光客的走動之間,不經意的一瞥,地方文化特色悄悄地滲入人心。
日本北海道函館五稜郭

日本北海道富良野葡萄酒莊
 
韓國慶州

韓國安東河回村(河回假面)
 
韓國釜山海雲台
 
 韓國釜山(釜山塔)
 


韓國釜山PIFF廣場
 
台灣淡水(關渡大橋)
 
台灣平溪(平溪天燈)
 
 
這樣看來台灣的水溝蓋是不是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其實台灣很多地方都有其特色文化,台南府城、高雄愛河、恆春古城、台北101、苗栗大湖草莓等等多不勝數。期待有一天我也能在台灣各地蒐集具有地方特色的水溝蓋。
 

2016年7月5日 星期二

維瑟爾的《夜》(2)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身受病痛的煎熬逐漸死去卻無能為力是多大的悲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毒打、折磨卻不敢挺身而出只為保全自身性命,這更是多大的悲痛。維瑟爾說:
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我也無法原諒全世界,無法原諒它把我逼到牆角,無法原諒它把我變成陌生人,無法原諒它喚醒我最底層也最原始的本能。


我們在外面待了五個小時,並領到湯。當我們被允許進入牢房時,我急跑到父親身旁:

「你吃了嗎?」

「沒有。」

「為什麼?」

「他們不給我們東西吃…他們說我們都是病人,遲早要死,給我們東西吃是糟蹋食物…我不行了…」

我把剩下的湯給他,但心裡卻很難受。我知道自己是心不甘情不願把湯讓給他。

跟艾里亞伍教士的兒子一樣,我也禁不住考驗。…

一個星期如斯過去。

「他是你父親?」獄長問我。

「是。」

「他病得很重。」

「醫生不想醫他。」

他看著我的眼睛:「醫生『沒法』醫他,你也一樣。」

他把毛茸茸的大手放在我肩上,又說:

「聽我的話,小子,別忘了你現在身在集中營。在這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算對父親都不能例外。在這裡,父親、手足、朋友都沒有意義。不管是生是死,只能想到自己。我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別再把你的麵包和湯留給你老爸了,你是在自殺而已,你應該接收他的食物…」

我安安靜靜聽他把話說完。在我的內心深處,我知道他是對的,但我不敢承認。現在要拯救你老爸已為時太晚,你大可吃兩份麵包、兩份湯…

這個想法雖然僅僅歷時不到一秒鐘,但我仍充滿罪惡感。我趕緊領湯,帶給父親喝,但他不想要湯,只想喝水…

現在四周陷入寂靜裡,偶爾出現幾聲呻吟。SSSchutz Staffel,意指禁衛隊。是成立於1925年的納粹組織。)在牢房前發號施令,一名軍官從床前經過。父親苦苦哀求:

「兒子,水…我好熱…我的肚子…」

「安靜點。」軍官怒斥。

「埃利澤,」父親繼續哀求,「水…」

軍官走近他,吼著要他住嘴,但是父親聽不進他的話,他繼續叫我,軍官拿起棍子往他的頭重重敲了一下。

我一動也不動。我很害怕,我的身體害怕挨揍,怕下次就輪到我的頭。

父親又喘著氣,叫著我的名字:「埃利澤…」

我看到他抽抽噎噎喘息,但我靜止不動。

點名結束後我走下床,看到他顫抖的雙唇仍喃喃低語。我俯在他身邊超過一個鐘頭,凝視著他,想把他血跡斑斑的破碎臉孔烙印進心裡。

然後,我必須去睡了。我爬回上鋪時,父親仍有一絲氣息。那天是1945128日。

我在129日的黎明醒來。父親的床已經躺著另一位病人。他們應該是在黎明前把父親送到焚化爐,當時他也許還在喘息…

他的墳上沒有禱詞,也沒人點燃燭火為他哀悼。他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的名字,他呼喚我,我卻沒有回答他。

我沒有哭,無法哭泣讓我很難受,但是我已經沒有淚水。在我心深處,如果我還能在自己軟弱的意識底層挖掘,或許找到的東西會是:終於自由!…

摘自:埃利•維瑟爾(Elie Wiesel)著、陳蓁美譯,夜,納粹集中營回憶錄,左岸文化(新北市,2011

2016年7月3日 星期日

維瑟爾的《夜》(1)

對於監禁在納粹集中營的受難者或倖存者而言,最殘酷的並非肉體的折磨或親情的拆散,而是人性的摧殘,以及靈魂的試煉。


我們的車廂總共卸除二十具屍體。不久後,火車重新上路,任數百名赤身裸體的孤零零之人散落在遍地是雪的波蘭原野上,無人為他們立墳。

我們不再領到食物,只靠吃雪過活,把雪充當麵包。白晝好像黑夜,黑夜則把它的殘渣留在我們的靈魂裡。火車緩緩前進,經常停留數小時再重新出發。雪依舊下個不停。我們日以繼夜躺著,一個疊一疊,不發一語。我們只剩凍僵的軀體,眼睛闔上,等待在下一站遺棄死屍。

十天十夜的旅程。我們有時穿越德國鄉鎮,通常都在大清早,正當工人前往工作的途中,他們會停住腳步,毫不訝異地目送我們。

有一天火車停下來時,一名工人從袋子掏出一塊麵包,把它扔到車廂裡,引起一陣混亂,十幾名飢民為了幾口麵包互相殘殺。德國工人很喜歡觀看這種表演。…

麵包掉在車廂裡,引發一場戰爭,大家你推我擠,互相踐踏、撕扯,猶如沒有束縛的禽獸,眼裡閃爍著兇殘的恨意。大家都變得身手矯健,牙齒與指甲都如利刃般尖銳。

一群工人和好奇的過客聚集在火車旁,他們大概從未見過載著這般貨物的列車。不久,麵包屑便飄散在車廂四處,觀眾們注視一群瘦如骷髏的人為了掙得一口麵包而相互殘殺。

一塊麵包掉入我們的車廂裡。我打算靜觀不動,自知缺乏足夠的力氣與十餘名發狂的男人纏鬥。我瞧見一位老人四肢趴爬在附近地上,他剛剛逃脫混亂的爭戰,一手貼著心臟。我起先以為他胸口挨了一拳,後來才明白:他把麵包藏在上衣底下。說時遲那時快,他急速取出麵包放入嘴裡。他的雙眸亮了起來,鬼臉般的微笑照亮他灰白的臉;但馬上消失無蹤。一個黑影出現在他身邊,撲向他,老人被痛毆一頓,大聲哭叫:「梅伊,我的小梅伊,你不認得我了?我是你父親…你弄傷我…你會殺死父親…我的麵包…也有你的份…也有你的份…」

他不支倒地,手裡仍緊緊抓著一小塊麵包。他本想放入嘴裡,但另一個黑影撲向他,把它搶走。在周遭的冷漠哩,老人喃喃自語,嘶啞喘氣,然後死去。他的兒子搜尋他的身上,拿走整塊麵包,正打算吞到嘴裡。但他來不及吞。兩個人看到他,跳過去搶,其他人也一起撲上去。當人群散開後,我身旁出現兩具緊緊相連的屍體:一對父子。

那年我十六歲。


摘自:埃利•維瑟爾(Elie Wiesel)著、陳蓁美譯,夜,納粹集中營回憶錄,左岸文化(新北市,2011